為什么現(xiàn)在總有人對相聲表演求全責備?
你最近看相聲時有沒有這種感覺?臺上演員剛抖完包袱,臺下觀眾就開始掰著指頭數落:"這段子不夠新潮""傳統(tǒng)唱段比例太高""怎么又拿倫理哏開玩笑"。仿佛看相聲不再是圖個樂呵,倒像是在參加論文答辯——求全責備相聲的現(xiàn)象,不知不覺成了茶余飯后的熱門話題。
一、相聲藝術正在經歷"顯微鏡時代"
去年天津某茶館的即興演出發(fā)生過這么件事:年輕演員在傳統(tǒng)墊話里加了段網絡熱梗,結果被現(xiàn)場觀眾當場打斷:"您這改編有師承嗎?""這哏使的不在節(jié)骨眼上"。原本該滿堂喝彩的現(xiàn)掛,愣是變成了業(yè)務研討會。這種求全責備相聲的風氣,折射出觀眾群體正在發(fā)生的微妙變化。
現(xiàn)在評判相聲的標準復雜得嚇人:- 既要傳統(tǒng)功底扎實,得能背全本《八扇屏》- 又要緊跟時事熱點,得把元宇宙、ChatGPT揉進貫口- 還得政治正確,倫理哏、地域哏通通要"消毒處理"- 最好再來點思想深度,段子里最好埋著社會批判
某相聲大賽評委透露,去年參賽作品中30%因為"傳統(tǒng)元素不足"被淘汰,另有25%栽在"創(chuàng)新尺度把握不當"。這種兩頭堵的評判標準,逼得演員在臺上如履薄冰。
二、苛責背后的文化焦慮
老觀眾王大爺在茶館泡了四十年,他說得實在:"早年間聽相聲,圖的是下班后解乏。現(xiàn)在可好,聽段《報菜名》都得琢磨營養(yǎng)搭配,聽《黃鶴樓》要考證京劇流變,這不累得慌么?"這番牢騷點破了求全責備相聲現(xiàn)象的深層矛盾——我們在用學術研究的標準要求市井藝術。
文化學者李教授在《曲藝觀察》專欄提到個有趣現(xiàn)象:越是年輕的高知觀眾,越容易陷入求全責備相聲的怪圈。他們帶著看莎士比亞戲劇的期待走進小劇場,拿著分析先鋒話劇的尺子丈量傳統(tǒng)曲藝,這種錯位的審美期待,就像用米其林標準評價街邊燒烤。
某高校相聲社團做過實驗:同一段傳統(tǒng)相聲,在城中村茶館演出獲得92%的觀眾好評,搬到大學禮堂卻只得到67%的滿意度。年輕觀眾給出的差評理由包括"缺乏女性視角""文化批判力度不足""敘事結構松散"——這些原本不屬于相聲評價體系的指標,現(xiàn)在成了硬性考核項目。
三、相聲該不該承載這么多?
面對鋪天蓋地的批評聲,從業(yè)者的困惑顯而易見。青年相聲演員小岳在采訪中苦笑:"現(xiàn)在說段相聲比考教師資格證還難,得同時滿足00后觀眾的網感、70后觀眾的情懷、文化學者的深度,還得避開所有可能引起爭議的雷區(qū)。有時候演完下場,感覺自己剛做完年終述職報告。"
這種困境催生了兩種極端應對:有人徹底擁抱傳統(tǒng),把相聲博物館化,每個動作都要配上考據注釋;有人徹底解構傳統(tǒng),把相聲變成先鋒實驗劇。而夾在中間的大多數,則在傳統(tǒng)與創(chuàng)新的鋼絲上搖搖欲墜。
某相聲班社的教學大綱悄悄增加了"輿情分析"課程,教學員預判哪些包袱可能引發(fā)爭議。有學員吐槽:"現(xiàn)在寫本子得先過三關——傳統(tǒng)文化關、價值觀審查關、網絡敏感詞關,最后才是笑料夠不夠。"這種創(chuàng)作心態(tài),難免讓作品失去原有的鮮活勁兒。
四、找回相聲的"煙火氣"
面對求全責備相聲的現(xiàn)狀,或許我們需要回歸本源:相聲本質上是市井智慧的結晶,是老百姓的哈哈鏡。要求每個段子都兼具教化功能、文化傳承、價值引領,就像要求每碗炸醬面都得擺出法餐的儀式感。
天津某社區(qū)文化站的做法值得借鑒:他們組織的"胡同相聲匯"堅持三個"不"原則——不設評分標準、不要專家點評、不限表演形式。結果場場爆滿,觀眾笑得前仰后合。站長說秘訣很簡單:"讓相聲回歸街頭藝術的本真,別給它套上文化的枷鎖。"
業(yè)內開始出現(xiàn)反思聲浪。某知名相聲社團調整了創(chuàng)作方向,允許部分作品存在"不完美":有的專注搞笑,有的側重傳統(tǒng),有的嘗試跨界。這種差異化策略反而贏得了更多受眾,用他們班主的話說:"觀眾各取所需,愛聽傳統(tǒng)的去聽《論捧逗》,想解壓的去看時尚相聲,這不挺好嗎?"
說到底,相聲不是非遺展覽品,也不是道德教科書。它更像胡同口的棋攤,該有煙火氣,該帶點糙勁兒,該容得下即興發(fā)揮。當我們放下求全責備相聲的執(zhí)念,或許會發(fā)現(xiàn):讓觀眾開懷大笑的,往往正是那些不夠"正確"卻足夠鮮活的段子。就像老藝人常說的:"包袱響了就是好活,管他黑貓白貓呢?"